西北山景，北山崔强摄影文〡叶木喊山因为龙川镇闹虫灾，师父、蛤蟆师叔和我一起离开白水崖去了龙川。一路上师父心里很高兴，因为他想办法把蛤蟆师叔请动了。我们走出南沟，进入龙川镇境内的时候，就看到田野里的庄稼正在被无数蚕豆大小的虫子啃噬着。蛤蟆师叔选了一块庄稼去看，只见这些虫子肉乎乎的，背上还长着褐色的翅膀。它们看起来胃口很好，一片庄稼的绿叶，没一会就被啃噬殆尽了。我从小在白水崖长大，各种各样的虫子见过不少，师父传授我我医术的时候，也曾教我辨识各种昆虫植物，但是这种虫子，我从未见过。蛤蟆师叔捉了一只虫子放在掌心里看了又看，然后对我师父说：我没猜错，是南山虫妖来龙川了。师父说：这家伙，不在南山里好好修炼，跑到龙川里来祸害人，我们得教训教训它。蛤蟆师叔说：倒不是怕对付不了它，只是等我们对付了它，这庄稼也就被糟蹋完了。师父说：你这只老蛤蟆，卖什么关子，你就说，你打算怎么办，你要不行，我就来收它！蛤蟆师叔看师父着急了，哈哈笑着说：最好的办法，就是我找它谈谈，让它收了他这些子子孙孙。师父说：它能乖乖听你的话？蛤蟆师叔说：它不听的话可以，龙川的庄稼完蛋了之后，我肯定也要它完蛋。师父说：是啊，忘了，你癞蛤蟆是虫子的天敌。蛤蟆师叔也不生气，得意地晃晃他胖乎乎的脑袋对师父说：你小子不要不服气，要是没有我，你想办成这事情，怕有点难。师父说：不要光说不练，咱们马上到镇子上了，我答应镇上的黑虎阴阳帮忙除虫，到时候你可别让我丢脸。蛤蟆师叔鼻子里哼了一声，就不再作声。我看出师父和蛤蟆师叔心里其实都着急，他们越走越快，脚下生风，没一会，我们就到了镇上。师父带我们去见了黑虎先生，黑虎先生一看师父，很高兴，赶紧让家里人煮茶烧饭招待。蛤蟆师叔大模大样往炕上一坐，对黑虎先生说：饭且不吃，你先来说说，这次虫灾，是首先从什么地方开始的？黑虎早就在师父那儿听说过蛤蟆师叔，知道除虫这事儿得靠它，就赶紧跨在炕沿上答话说：这次虫灾，是首先从龙川北边的马家庄开始的。龙川古镇所管辖的小村子很多，但是千户以上的大村子只有三个，那就是马家庄，大柳树村，王家门村。蛤蟆师叔说：那虫妖就在马家庄呢。你们先聊，我去会会它。黑虎先生说：先生先不急，要不我们先给镇长说一声？蛤蟆师叔说：我这次来，是帮沧浪的忙，什么镇长村长关我鸟事，我不去。师父对黑虎说：算了，让他先去看看吧。要是有需要镇长帮忙的，我们后一步再去。黑虎先生只好点了点头。蛤蟆师叔跳下炕对我说：娃，你和我一起去。我看了看师父，师父说：去吧，师叔带你去开眼界长见识，你还有什么犹豫的？我跟着蛤蟆师叔出了门，蛤蟆师叔对我说：进村的时候，看到哪儿有井了没有？我指了指黑虎先生门外说：门外就有一口井呢，您进来都没看到。蛤蟆师叔说：我眼神不好，远了看不到。跟我来。他边说边拉着我的手，几步奔到那口井旁边，扯着我就跳了下去。我哪能想到蛤蟆师叔来这一手，猝不及防就被他扯了下去。我只听到自己“扑通”一声坠入了水里，然后就像在白水泉那次那样，被蛤蟆师叔带着在水里朝前游，也不知道要游到什么地方去。没过一会，蛤蟆师叔说：到了。我脑袋浮出水面一看，我们是到了另一口井里。蛤蟆师叔拉着我，一纵身就跳出这口井，我四处环视，我们这是到了另一个村子了。蛤蟆师叔说：这水井啊，是水族赶路的捷径，不过得会避水咒才行。你别看了，这是马家庄。我心里暗暗惊叹。这避水咒真的太好使了，除了能在泉水下的水路游走，还能在井水下游走，那江河湖泊就更不用说了。蛤蟆师叔一到马家庄，就非常专注地这儿嗅嗅，那儿闻闻，他边嗅边走，我跟在它后面，一直走到了村外的一片树林里。这片树林很奇怪，其它地方的树叶都被虫子啃食的千疮百孔，但是这片树林的树叶还是很茂密，看不出被虫子咬的迹象。蛤蟆师叔走到树林里之后，就不再到处嗅了，他站直身子，突然对着一棵大树说：你出来吧，来了也不和我蛤蟆打个招呼。我看到那颗树上好像有个比寻常虫茧大数倍的虫茧，蛤蟆师叔话音一落，那虫茧就慢慢裂开，从里面飞出来一个通身漆黑的蛾子来。蛾子绕着树飞了几圈，最后落在了蛤蟆师叔面前的地上。它越变越大，最后变成了一个像猴子那么大的干瘦汉子。这个干瘦汉子一身黑衣，前额突出，眼球不像人类的，倒像是苍蝇的，密密麻麻有很多复眼，看上去让人眩晕。蛤蟆师叔说：我说蛾子，你不在南山好好修行，跑出来祸害老百姓，不怕损了修为吗？那干瘦汉子说：蛤蟆老哥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们虫族，都是替龙族做事的。我也不愿意带着一家老小来这儿找事，但是今年龙族几大首领要聚会，下命令让我们出来弄点财物，我要是不来，命儿都保不住！蛤蟆师叔说：这些妖孽，真是龙中败类！他们这么嚣张，迟早要栽跟头。我和你商量商量，你且说说，你需要什么？干瘦汉子说：我要一百头肥猪，五十只肥羊，十头牛，才能回去交差。龙族派来的传话人说了，要不毁了整个龙川的庄稼，要不让龙川人交出这么多祭品。蛤蟆师叔说：你个怂包，张嘴倒是挺利索，这么多东西，我凭空给你变出来？你们虫族，也是窝囊，被那几条恶龙控制了这么多年，一个能打的都没。干瘦汉子脸上表情复杂，没有说话。蛤蟆师叔说：这样，我也不为难你，我给你十头猪，五只羊，一头牛。你这样回去交差，就说是我把你赶回去了。你拿了这点东西，也不至于太丢脸。干瘦汉子说：拿回去的东西不够，我就这么毫发无伤的回去，也容易让龙族起疑心的。蛤蟆师叔笑笑说：我和你们虫族，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，你们虽然做了不少坏事，但是也做了一些好事，你让我伤你，我还真下不去手。这样，你带着你的精兵强将回去，留些老弱病残，我来帮你收拾，这样一来，你也算损兵折将了，那些恶龙就不会起疑心了。干瘦汉子想了想说：这样也行。我就知道这次来龙川，不可能轻易得手。我今晚就走。蛤蟆师叔点点头，就带我往树林外走去。我偷眼回看，只见那黑瘦汉子又缓缓变成了一只蛾子，缩回了虫茧。我们原路返回，到了龙川镇。黑虎先生和师父正在等家里我们。看到我们，黑虎先生抢先问道：先生，怎么样，那虫妖可答应离开？蛤蟆师叔说：答应是答应了，不过人家也有条件，要十头猪，五只羊，一头牛。黑虎先生说：这好办，我们去找镇长，让他想办法。我就担心和虫妖谈不拢。真是麻烦先生了，如果换做我去谈，不要说不一定能找到虫子头儿，就算找到了，肯定不可能用这点东西就把它打发走。蛤蟆师叔说：看来你是个明白人呢，我蛤蟆一辈子做事不吹牛皮，这点东西，是我砍了大部分之后的。师父说：时间紧，要不，我们现在就去镇长家里，让镇长想办法吧？黑虎先生答应一声，就带我们朝镇长家走去。镇长家是个三进三出的四合院，院子和屋子的布置都很讲究。镇长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，姓陈，他穿戴精致，面色红润，看我们来了，他语气傲慢地招呼我们坐下，拉着嗓子对黑虎说：黑虎贤侄啊，虫灾的事情，你闹腾得怎么样了？黑虎说：陈叔，多亏沧浪道长和他朋友帮忙，我们已经有办法了，只需要十头猪，五只羊，一头牛做祭品，就能除虫灾。镇长侧头眯了我们一眼说：这年头，这么多东西，够一家人吃几年了。要是能退虫灾，秋后镇上各位老爷的租子能收上来，花了倒也不冤枉，但是就怕东西打了水漂。师父没有说什么，蛤蟆师叔笑眯眯地说：租子收不上来不要紧，怕是饥民没饭吃，到时候成了流寇，来拆了你这院子，抢了你的财物，唉，你有没有三妻四妾？要是真闹起饥荒了，你可得看好她们。镇长脸色一变说：你是谁？怎么这么说话？黑虎急忙说：陈叔，这位是沧浪道长的朋友，这次退虫灾，全靠他呢。镇长知道黑虎是个靠谱人，嘴里不会乱说话，就憋住没发作。不过他心里也清楚，蛤蟆师叔说的话，虽然难听，但是也是实话。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，最后说：好啦，我这就安排人，晚上就把你们要的东西准备好。镇长说完，揭开茶碗去喝茶，茶碗里却扑腾一声，跳出一只小蛤蟆，小蛤蟆跳上桌子，蹦跶几下，“呱”地叫了一声，把镇长吓得大叫一声，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。茶碗也打碎了。我忍不住笑了一声。偷眼看蛤蟆师叔的表情，我就知道是他捣的鬼。趁着镇长还懵着，蛤蟆师叔说：那我们先走了，麻烦镇长晚上派人把牛羊猪赶到镇子边的大路上就行了。其它的事情我们来办。他说完，就拉着我们出了镇长家。黑虎安慰了镇长几句，也跟着我们走了出来。蛤蟆师叔离开镇长家之后，就呆在黑虎先生家里的一间小房子里不出来了，他让黑虎家人用麻布和秸秆把房子的门窗塞得严严实实，自己躲在里面吞云吐雾抽旱烟。这中间，我曾给他送过一次水，我进去看时，只见他抽的旱烟烟雾凝聚在一起，就像一团凝胶一样，毫不松散。我看他专心致志抽烟的样子，明白他肯定是在做法，虽然猜不透他的意图，但是也不敢打扰。我出来后把自己看到的给师父说，师父对我说：老蛤蟆是在造雨呢，他又要放蛤蟆毒了。到了傍晚，镇长打发人来，说牛羊肥猪已经送到镇子外。他们按照蛤蟆师叔的要求，把牛的鼻环都摘了。蛤蟆师叔隔着门听黑虎说一切准备妥当，很高兴地说，这就好啦！说完，他一把推开窗子，只见屋里那股凝胶一样的雾气，瞬间冲上了天空，逐渐分散成一大团棉花一样的乌云。这团乌云越来越大，越来越蓬松，且不断分裂，形成新的云彩，天上顿时黑压压的，一种大雨将至的感觉。就在这时候，马家庄方向突然黑压压遮天蔽日飞来一大群虫子，这虫子掠过天空，无数双翅膀发出巨大的“嗡嗡”声，我们站到院子里，听到外面街上的人不断发出惊呼。这群虫子飞过龙川镇的天空，径直朝着南山方向飞去了。嗡嗡的声音持续了足有小半个时辰。蛤蟆师叔站在院子里说：虫妖走了。该下雨了。他话音刚落，天上就开始下大雨，大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。天亮后，龙川镇的人到田野里去看，那些疯狂糟蹋庄稼的虫子已经全部消失了，地里只有少量的虫子尸体。那些留在镇子外面的牲口，也全部不翼而飞了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。黑虎先生千恩万谢，想留我们几个人在镇长玩几天，镇长也派人来请我们去家里吃饭。蛤蟆师叔都回绝了。他坚持要早点回去。我虽然想留下玩几天，但是看师父和蛤蟆师叔的意思都是回去，也就不好说什么。回去的路上，我问蛤蟆师叔说：蛤蟆师叔，您那么大本事，为什么不把虫妖除掉呀，这样不就永绝后患了？蛤蟆师叔说：生灵活在世间，各自都有不易，它们其实也身不由己。再说，它们虽然有时候祸害庄稼，但是没有它们，世间还真不行啊。疏松土壤，传花授粉的，都是它们虫族，不能赶尽杀绝。我说：那龙族是不是很坏呢？蛤蟆师叔说：龙族很坏，也很强大，我经常和它们明争暗斗。你要好好学本事，以后你就知道了。注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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